冯辛。
我拂开他的手，轻声道：“我身子确实有些不舒服，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东西，补汤应该帮不了我。”
“夫君今日出去了一天，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章巾眼神闪躲，伸手替我将散乱的发丝绾至耳后，哄我。
“本王一颗心都是你的，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你身体虚弱，本王还是给你熬点汤补补。”
触及章巾温情的眼眸，我心口一动，下意识的告诉他，我其实已经有孕的事，一个丫鬟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王爷，冯辛小姐头疼得厉害，哭着喊你的名字，想让您过去看看！”
章巾脸色一变，抬腿就要往外走，我本能的抓住他的衣角，“夫君。”
我看着他，“我想喝汤，你不是要帮我做吗？”
他拂去我的手，“阿辛离家三年，在外过得很苦，她要见我，本王得去看看她。”
我坚持，“可我身体也不舒服。”
章巾看向我，剑眉轻蹙，语气寒凉。
“落落，你能不能不要闹，你已经是本王的王妃了，为何非要跟她争这一时？”
我望着章巾匆匆离去的背影，被甩开的手一点点收紧，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十五年来，我唯一想要留住的人，也没能留住。
也许，不该妄想他的喜欢与宠爱是真的。
温热的血顺着衣裙蜿蜒而下，我捂着肚子跌坐在了地上。
“对不起啊。”
我的眼泪一下滚落下来，“原谅娘亲让你带到这个世上，还是个不健康的残疾人，不被欢迎与期待的孩子，以后会活的很艰难。”
我一个人痛苦就够了。
我的孩子，不能跟我一起苦。
身体疼得仿佛内脏都要被嚼碎，我的身体却好像被抽走什么似的，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距离交易日期越近，我脸部痘痘多了，我甚至想不起我们初见时我的模样了。
我看着镜子里苍白又红肿的面容，对着虚空呢喃。
“我知道你在。”
“明天就是三日之期，到时送我回家吧。”
门被蓦地推开，章巾冲进屋内，满眼心疼的走向我。
“丫鬟说你晕倒了，本王马上就赶了回
京城的药馆，只为找到一个能给它看病的大夫。
可如今，它对章巾来说，只是一条狗。
就如我在章巾心中，什么都不是。
噬心腐骨的痛意一阵又一阵，我平静的看着章巾。
“不用了，大黄就是大黄。”
也不会再有明日了。

，又好可笑。
“你笑什么，我才是赢家，”她恼怒，恶言恶语道：“还没问你，刚刚那补汤的滋味怎么样？这汤缺味药引，我特意把院里的大黄牵了过去。”
“你猜它被拖进厨房时，是不是还摇着尾巴等着你去救？”
我震惊的瞪大眼，看向那碗补汤，“你……你怎么敢……”
大黄是章巾抱回来的一条狗。
它虽听不懂话，却会在我身子难受时用温热鼻尖拱来药碗，会在我落泪时用舌头舔舔我的脸。
它是我的亲人啊，竟然被她炖了……还喂给我喝了。
巨大的悲痛灭顶而来，我痛得想要爬起来撕了她，可腹中极致的绞疼却让我使不上半分的力气。
“冯辛，我要杀了你……”
冯辛看出来我虚弱，直接将药汤砸摔在地上，她褪去嚣张得意，直接朝我跪下，眼底泛起泪光。
“是我做的汤不合姐姐胃口，让姐姐不开心了。”
“我答应姐姐，以后不会再不知死活的缠着傅哥哥了，姐姐不要生气好吗？”
门被蓦然推开，章巾瞧见冯辛跪着，立即扔了手中的补药，将冯辛拉至身后。
他冷眼睨着我，语含怒意。
“王妃好大的脾气，生病了还能砸摔东西，看来本王为你准备的补药是用不上了。”
“昨夜阿辛为了你的补汤，足足熬了一夜，却换来你这么不知感恩的对待，你真是太让本王失望了！”
不知感恩么。
我的孩子、我的容貌和我的健康全部用来换冯辛的好前程，还不够吗？
嘴角尝到咸苦，我双眸竟是血色。
“章巾，你知不知道，她熬得汤，炖的是大黄？”
章巾表情一滞，僵在了原地。
冯辛呜咽出声，“我只是想让姐姐的身体快点好起来，对不起……”
我没有说话，只一瞬不瞬的看着章巾。
他也养了大黄很多年，也是他的家人啊。
他眉中透着慌张，一开口，声音极涩。
“落落，再怎么说，阿辛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
“不过是一条狗，最迟明日，本王去找一只一模一样的来，好不好？”
我眸中最后一丝光亮，在一瞬间湮灭了。
当初大黄生病奄奄一息，三更半夜章巾抱着它敲遍了整个
我是人人都想要求见的八号当铺掌柜。
跟我交易的人，无论有任何需求，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都能如愿以偿。
可这天，当铺却来了意料之外的人。
我的夫君章巾。
我压了压脸上的面纱，变换声音询问。
“公子，要做什么交易？”
他拿出一副画像，是他的白月光。
“我要冯辛一生平安喜乐，富贵荣华。”
他看着我，眼里的果断刺得我心头一颤。
“用我妻子的容貌来典当。”
话音落下，我的脸僵硬了。
我与章巾才刚成婚三个月。
1
我忍者脸部的疼痛，尽量平缓着情绪。
“这世道待女子苛刻，你的妻子没了美丽的容颜，这跟要她没了尊严有什么不同，你可想清楚了？”
成婚当日，所有人祝我们百年好合，那时他抚着我的脸颊，满眼宠溺。
“本王跟王妃，会百年好合的。”
如今，他却要用我的盛世容颜，换别人富贵荣华。
章巾薄唇紧抿，“这是她欠下的债，如果不是她回来占据了冯辛的身份，冯辛不会离家出走，在外三年受尽苦楚，还差点遭人划破了脸，她该为冯辛牺牲点什么。”
“何况只是没了容貌而已，我不会嫌弃她，也不会再娶任何人，我会用一生来补偿她，还不够吗？”
闻言，我愣怔了好一会，苦楚翻滚上心头。
冯辛顶替我成为相府千金多年，父母疼爱，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享尽。
而我自小流落乡野，吃不饱穿不暖，什么苦难日子都过够了，长大后拿回自己的真实身份，每个人却都很不高兴。
他们都怨我的出现逼得冯辛离家出走，害她苦了三年。
爹娘是，我以为爱我的夫君，也是。
章巾见我迟迟没有反应，眉眼冷下，“为何不应声，是筹码不够？”
不知何时，他手中的匕首已经抵在我的心口，“把我妻子的身体健康也拿走，这总够了吧？”
我望着他闪过杀意的眼睛，忍不住苦笑。
他做事真是滴水不漏，软硬兼施，我若是不答应，会死在他手里吧？
“筹码够了，你说的交易条件，足以让你得偿所愿。”我握住他的匕首，按在桌上，如同压制着自己心头翻腾
来，你怎么样，郎中可有说原因？”
我看见他脸上还挂着汗珠，该是纵马狂奔回来的，眉眼的焦急也不似有假。
我忍不住想笑，他做戏一直这么认真，如此真情实感，也不怕真的喜欢上我了。
3
“郎中说查不出来什么原因，我的脸变丑了，身体极其不舒服，但我听说江湖上有个八号当铺，可治疑难杂症，我想……”
话还未说完，章巾陡然敛了眉，打断我。
“这种怪力乱神的传说你也信。”
似是察觉过来自己反应过大，他抱住我，声音轻缓。
“落落，你烧糊涂了，你应该看的是太医，而不是什么八号当铺，明日，本王将宫中的太医都请来，为你看病。”
我垂眸，沉默不语。
这时，冯辛从门外进来，脸上露出讶异，声声关切。
“呀，我不知姐姐病的这么严重，不过傅哥哥，姐姐说的并非无稽之谈。”
她看向我，唇角露出笑容，“这些日子我的气运突然变得极好，连咳疾都不治而愈了，还有机会成为皇商，事事顺遂，天天笑口常开，这种情况，我就很怀疑跟八号当铺有关。”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傅哥哥不若带姐姐去瞧瞧？”
我眼底的情绪剧烈的一颤，看向冯辛。
她似乎，知道交易的事。
“阿辛，不可胡说。”章巾扭头训斥，可言语里的温柔几乎要化成水淌出来，“你吃了那么多苦，苦尽甘来也是应该的。”
悲凉掠过心底，我自嘲一笑。
所以，我就要做冯辛苦尽甘来的牺牲品么。
冯辛娇笑着勾起唇角。
“是我胡说了，我这就去给姐姐熬个补汤赔罪。”
章巾抱我上床，温声道：“阿辛没有做过这些，本王去瞧瞧，免得她做的不合你口味，还能亲自给你做一碗。”
以前，金尊玉贵的王爷为我下厨，我感动的热泪盈眶。
他只是将我搂在怀里，温热的指腹点了我的鼻尖。
“落落若喜欢，本王天天都给你做。”
“本王要让落落，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其实，我也没天真到他的心里全是我，他毕竟是王爷，只要有一个小角落属于我就够了。
我很满足。
可我没想到，连一个小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