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姜海棠李胜利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七零:前夫假死我改嫁,他急了姜海棠李胜利 全集》,由网络作家“旧时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从死亡到新生来得太快。快到让姜海棠觉得如梦一场。前一秒,她为救一个孩子死在车轮之下。后一秒,疼痛仍在,人重生在李家那间破烂不堪的茅草屋里。姜海棠觉得,一定是她做好事感动老天,让她得以重生。她的一生憋屈可悲,六岁没了父母,被本家叔叔卖给李家当童养媳。十二岁那年,十八岁的未婚夫李二狗从军,李母做主,让她和李二狗摆酒成婚。四年后,传回消息,李二狗牺牲,十六岁的黄花大闺女成了寡妇。从此,她成了这个风雨飘摇家里唯一的支柱。此后三十年,她伺候瘫痪的婆婆,拉扯小叔子小姑子长大,尽全力给他们娶媳妇备嫁妆,扶持他们。年近五十,她已经是满头银发,苍老的像古稀之人。可她无悔。她想,来日九泉之下,她也能给为国捐躯额李二狗一个交代了。可再见那个男人,不是九泉...
快到让姜海棠觉得如梦一场。
前一秒,她为救一个孩子死在车轮之下。
后一秒,疼痛仍在,人重生在李家那间破烂不堪的茅草屋里。
姜海棠觉得,一定是她做好事感动老天,让她得以重生。
她的一生憋屈可悲,六岁没了父母,被本家叔叔卖给李家当童养媳。
十二岁那年,十八岁的未婚夫李二狗从军,李母做主,让她和李二狗摆酒成婚。
四年后,传回消息,李二狗牺牲,十六岁的黄花大闺女成了寡妇。
从此,她成了这个风雨飘摇家里唯一的支柱。
此后三十年,她伺候瘫痪的婆婆,拉扯小叔子小姑子长大,尽全力给他们娶媳妇备嫁妆,扶持他们。
年近五十,她已经是满头银发,苍老的像古稀之人。
可她无悔。
她想,来日九泉之下,她也能给为国捐躯额李二狗一个交代了。
可再见那个男人,不是九泉之下,而是婆婆灵前。
彼时李二狗已经改名李胜利,早就子孙满堂,事业有成。
他新娶的妻子梁素雅,年龄比她大,却看着比她年轻二十岁,精致得体,下颌微微扬起,看她时眼带不屑。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在她眼里不如一团垃圾。
李二狗当着全村人的面,称她是李家用豆子换回来的下人。
从李家媳妇变成下人,她自是不愿,双方起了争执。
争吵中她被一手拉扯长大的小叔子推到婆婆棺材上撞破脑袋。
李二狗说她活着没价值了,死了更好!
她被丢到荒郊野外,濒死之际得到好心人的救助送医,侥幸活命。
此后十年,她过得安稳,只是遗憾身份悬殊,穷尽一生未能报仇。
“嫂子,你怎么还不做饭,我饿了!还有脏衣服也没洗,越来越懒了!”
一道声音打断姜海棠的万千思绪。
十来岁的姑娘穿着簇新的列宁装推门进屋,颐指气使冲着姜海棠嚷嚷。
这是姜海棠一手拉拔长大的小姑子李秋兰。
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姜海棠确定现在1974年秋。
这年刚入秋,李秋兰缠着要新衣。
彼时,她不知道李秋兰要新衣服是为了参加李二狗的婚礼,只以为小姑娘爱美。
她求了许多人,熬夜帮别人干活,才凑到一身衣裳的布料。
李二狗是假死,怕人发现,婚礼没让家里人参加。
没能如愿去城里的李秋兰在家里冲她发火,她赔了不少笑才哄得她开心。
看到姜海棠直勾勾盯着自己不说话,李秋兰更加不满。
“嫂子,都几点了,还睡。我饿了,快去做饭。”
姜海棠嘴角扯过一抹苦笑。
原来,这时候,李家人就已经当她是佣人了。
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姜海棠用尽力气压下心中恨意。
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总要将事情闹到明面上,让大家知道李二狗和李家人的嘴脸,才好光明正大离开。
“我不舒服,秋兰,今晚你做饭。”
只一句话,李秋兰破防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恶毒?我才十一,你就让我伺候你,你对得起我牺牲了的哥吗?”
李秋兰喊得撕心裂肺,似是受到了十分大的屈辱。
姜海棠一脸讥讽。
明知李二狗活着,她怎么好意思说出牺牲这两个字的?
上辈子她蠢,都没发现李二狗说是牺牲,可没有任何书面通知和文件,也没有烈士家属应有的补贴。
她被李家三人PUA,觉得李二狗为国捐躯,她作为英雄的妻子,要帮男人守住家人、照顾家人。
殚精竭虑贡献一生,最穷的时候连续卖过好几次血,只为了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他们是怎么对她的?
不光心安理得靠她养活,还将她好不容易存的钱给李二狗那个假死人。
哪怕,李二狗在城里当官了,根本不缺钱。
在他们心里,她是十斤豆子换回来的下人,该一辈子当牛做马。
这辈子,她怎么还会无私奉献?
“秋兰,村里谁家十一岁的姑娘不干活?我病了让你做顿饭,怎么就恶毒了?”
“能一样吗?我哥他......”
剩下的话,李秋兰没说出来,她跺跺脚,扭身出门。
“我找娘去,让娘收拾你!”
看着李秋兰的背影,姜海棠面上恨意闪过。
李家老太婆,虽然瘫了却是个老谋深算的。
李二狗算计能得逞,几十年不被她发现,都是老太婆的功劳。
等她做饭伺候他们,等屁吃去!
姜海棠倒头继续睡。
李秋兰和吴秀云母女哪里能让她安心地睡?
不过三四分钟,李秋兰又跑进来,冲着她嚣张地喊:“娘叫你过去。”
姜海棠根本没有搭理她,反而用被子蒙住脑袋。
吓唬谁呢?
在炕上瘫了的人,还能站起来打人不成?
一觉睡醒,窗外蒙蒙亮。
她快速收拾了一套补丁摞补丁的衣裳,一张二两的粮票后,惊喜发现,房中居然有一张外出证明和二十块钱。
姜海棠想起来,这是她去县里给婆婆买药找大队长开的证明,钱也是买药用的。
李婆子常年生病,每个季度都要去县城抓一趟药,一次要花二十块钱,让这个本来就贫困的家,更是雪上加霜。
这本来就是她赚的钱,她收了。
收拾好东西,姜海棠到灶房里给自己弄了一碗面疙瘩,又在面疙瘩里打了一颗鸡蛋,滴一点香油。
那味道真是要把人香迷糊,一大碗下肚,胃里舒服许多。
吃饭的间隙,她一口气将家里剩下的鸡蛋都煮了。
吃饱喝足,她满足地摸摸肚子,喟叹一声,吃饱了果然舒服。
一直以来,她吃得少干得多,身体亏空的厉害,少不得要慢慢补起来。
装好鸡蛋,也不洗锅,她拎起破布包大跨步出门。
早晨的天气凉,姜海棠穿的单薄,她加快脚步才逐渐暖和起来。
走到镇上,正好赶上去县城的班车。
晃晃悠悠坐车、转车,夕阳洒下碎金子的时候,姜海棠找到了李二狗就职的单位——市纺织厂。
李二狗在部队立功转业,现在是市纺织厂的车间主任。
后来,他当了厂长,又调到省里,风光无限。
站在纺织厂大门口,看着与她这个乡下人格格不入的高大厂房,姜海棠没有胆怯。
她是来闹事的,不锤死李二狗这个渣男,就算她能离开李家,名声也要毁。
毁自己不如毁别人。
当然,能争取补偿就更好了。
姜海棠昂首阔步地朝着厂子大门走去。
才走到门口,被看门的大爷拦住了。
“站住、站住......你这个姑娘,怎么乱闯呢?”
大爷将姜海棠拦住,上下打量,唯恐她是坏分子。
姜海棠不意外被堵,她穿着和厂子里的女工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外来的。
“大爷,我是从乡下来找我男人的。”姜海棠甜甜地笑着和老大爷打招呼。
“你男人?”大爷上下打量这眼前黑啾啾却笑容灿烂的人。
“我男人,李胜利!”姜海棠脆生生地说。
大爷手里的旱烟吧唧一下掉到了地上。
“姑娘,你说谁?”大爷掏掏耳朵。
“大爷,我男人李胜利,我们早几年就结婚了,我在乡下伺候婆婆、照顾小叔子小姑子。”
姜海棠笑容灿烂,露出整齐漂亮的牙齿,十分讨喜。
大爷打量着姜海棠很久,才问:“你说李胜利是你男人?”
“是啊,大爷。我们摆了酒的,乡下地方就认这个。”
这个年代,很多人认可摆酒就是结婚,领结婚证什么的,反而不重要。
老大爷脸上的表情微妙。
半晌之后,大爷叹一口气,念叨一句造孽呀!
“姑娘,我喊人带你进去!不过,不管看到什么,都要冷静啊!”
大爷叮嘱一句,喊了一个附近正在玩的七八岁男娃,让他带姜海棠去找人。
姜海棠十分诚恳地向大爷道谢,客客气气地给大爷留了一个煮熟的鸡蛋才走进厂子大门。
大爷捏着手里的鸡蛋,叹息两声,才回传达室去。
男娃叫孔顺安,十分健谈,尤其是在姜海棠给了他一个鸡蛋之后,更是十分热络地将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
听到孔顺安说李胜利今天结婚,姜海棠嘴角划过一抹笑。
新婚大喜呀,她这个乡下老婆,怎么也该好好地祝贺一下!
“我妈说现在是新社会了,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媳妇,你要是李叔叔媳妇,梁阿姨怎么还能嫁给李叔叔?”
“我不知道。”姜海棠低声应答。
孔顺安没有发现姜海棠的表情不对。
但距离他们不远处一个身姿挺拔、五官俊朗的高大男子将姜海棠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听到了姜海棠和孔顺安的对话,原以为这个姑娘会难过,甚至嚎啕大哭,可她竟然在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
男人果断决定跟上二人。
孔顺安还在喋喋不休。
“我妈是厂子里的妇女主任,什么都知道,我等下问我妈去!”
妇女主任啊,看来,门房的老大爷选这个娃不是毫无原因啊。
姜海棠眼角带上一丝笑。
门房大爷是好人!
厂区很大,孔顺安带着姜海棠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家属院。
二人一直走到家属院都没发现身后跟着一个人。
“喏,就是那里,你自己过去吧,我找我妈去。”
孔顺安指完路就一溜烟地跑了。
姜海棠攥紧拳头,朝着最热闹的宿舍走去。
门敞开着,贴了大红的喜字,屋里两张桌子,十几个男男女女正在吃席喝酒。
被众人簇拥着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人穿着簇新的列宁装,女人穿着红色小碎花的布拉吉,二人胸口戴着大红花,显然就是今天的新人了。
女人素白的面庞上都是娇羞,男人则一脸春风得意!
姜海棠定睛确定了人,不再迟疑。
她大步跨进门,大声喊:“李二狗!”
清脆的声音和李二狗三个字,让原本热闹喧嚣的空间立即安静了下来。
十多个人不约而同朝着姜海棠看过来。
姜海棠长期营养不良,瘦巴巴的,头发枯黄,一副典型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但这时候,小小的人偏偏给人气势十足的感觉。
“同志,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这里没有叫李二狗的。”一个女青年开口。
姜海棠不看别人,只盯着李胜利!
“李二狗,你这是在干啥?”
一句话说完,姜海棠用手捂着胸口,泪水哗啦啦地落下。
再说李胜利,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下去。
他认出来了、慌乱了,这个女人,怎么跑来了?
不都说好了,要瞒着她?
李胜利暗暗埋怨家里的几个人,怎么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什么李二狗。”李胜利故作镇定地开口。
“我不管你现在叫啥,你前头十八年都叫李二狗!和我摆酒结婚的时候,也叫李二狗。”
“你认错人了!”李胜利辩解。
“那年十一月初九,你参军前和我摆酒成婚,现在说不认识我?李二狗,你背着我取小老婆,你的良心呢?”
梁素雅脸色瞬间白了下去,她攥紧拳头,死死盯着姜海棠。
大喜的日子,怎么来了这么晦气的一个人?
什么纳妾,她梁素雅怎么变成了妾?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李胜利在乡下有媳妇?
“李胜利!这是怎么回事?”梁素雅咬牙切齿地问。
李胜利忙哄着梁素雅说:“素雅,我不认识她,真的!”
李胜利死都不可能承认姜海棠的话。
他死死地盯着姜海棠,咬牙切齿道:“你是什么人,胡说八道什么?被谁收买了坏我名声?”
周围的人,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来回打转。
咋回事?
姜海棠压制不住疯狂的情绪,泼辣的冲上去,揪着李二狗胸前的大红花就撕扯。
一边撕扯,姜海棠还不忘记述说委屈。
“李二狗,你丧良心!你离家从军那年我十二,你十八,娘说先摆酒,等你回家再圆房。”
“你一走七年,我帮你照顾家里老小,娘瘫在炕上,我把屎把尿,尽心照料。弟弟妹妹我一手拉扯长大,供他们读书成才。”
“你个狗东西发达了,连娘和弟弟妹妹都不要?走,现在就跟我回村子,让村里的大爷大娘们说说理去!”
“你这个不孝不义的白眼狼,放着一大家子人不养,当陈世美找小的穿红戴绿......”
姜海棠看着瘦巴巴的,可这些年干体力活,力气很大。
李二狗身上的红花都被撕扯下来踩在脚底下,她又撕扯住他的衣服领子继续撕扯。
现场一片混乱,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上前拉住姜海棠。
梁素雅在结婚这样的大日子里,被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乡下女人口口声声地喊着妾、小的,这会儿气得呼哧呼哧大喘气。
两个女同志扶着她站在角落里,低声劝着。
“大妹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他叫李胜利,不叫李二狗。”
有一名年长一些的女同志拉住姜海棠劝。
“改个名字就不是我男人了?就不是娘的儿子了?就不是李家的孝子贤孙了?”姜海棠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怒瞪眼睛反问。
她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是难以抑制的恨意。
她不恨他有更好的选择,只恨他有了更好的选择,却要将她困住一生。
周围的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李胜利。
李胜利早几年分配到厂里,因有功在身上,担任副主任。
他一直说他是孤儿。这不,就连结婚都没有家人。
可这位女同志说得信誓旦旦,李胜利脸上也能看出心虚。
“同志,你确定,李胜利就是你所说的李二狗?”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低沉着声音问道。
“肯定,我男人我还能不认识?您是领导吧?您打发人去桑榆县清水沟随便问问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姜海棠斩钉截铁地说。
李胜利听到这话,更加心慌。
他忙躬身上前对中年男人说:“胡厂长,您别听她瞎说,我真的不认识她!”
李胜利底气不足,目光躲闪。
胡厂长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这点小心思,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领导同志,请您为我做主。”姜海棠不卑不亢。
“李胜利,你有什么说的?”胡厂长十分严肃地问。
李胜利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他在村子里生活了十八年,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到。
他是李二狗,根本瞒不住。
但他不能承认,只要承认,一切全毁了。
他一双愤恨的眸子盯着姜海棠,恨不得将姜海棠用眼刀子杀死。
贱女人,竟然敢找到城里来,竟然有本事找到城里来!
“胡厂长,我确实是桑榆县清水沟人,以前也确实叫李二狗。可我和这位姜海棠同志真的不是夫妻。”李胜利急切地解释,但解释的话却没什么力度。
“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再说说,你为什么一直不回家?”
李二狗想说,姜海棠只是下人,可他不敢。
他只要敢说出这话,肯定被人揪住小辫子做文章,能让他脱层皮。
嘴巴张张合合,李胜利一个字没说出来。
“你还放出假消息说你牺牲了?让我为你这个假烈士当牛做马?我呸,你这样的,别污蔑牺牲两个字。”
胡厂长,就连外面阴影里站的陆厂长,脸色也晦暗不明。
烈士的尊严,不是能侵犯的。
“领导,您是厂长?能管他不?”姜海棠不搭理李胜利,只看向胡厂长。
胡厂长坚定地点头:“能!”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胡厂长几乎已经确定,这位姜海棠同志说的是事实。
“厂长,我请求您为我这个苦命的被欺压的妇女做主。我一个乡下女人,配不上立了功的他,可他要在外面找媳妇,也该和我先离婚断关系!凭啥瞒着我另娶他人?我要不是无意间听家里婆婆说起,这一辈子,岂不是就被哄骗了?”
对于姜海棠能提出离婚这个词,在场的人还是很震惊的。
就连胡厂长,也十分震惊于这位女同志的决绝。
这个年代,很多女人情愿死都不肯离婚。
能率先说出离婚两个字,也是个果决的女同志。
胡厂长看向姜海棠的眼神多了两分赞许。
姜海棠不认识胡厂长,但就是觉得,眼前人是个正直的好人!
胡厂长看一眼李胜利,眼里都是犀利和失望。
活了半辈子了,这点小算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接到城里日子难过。
可又不能不管。
所以,他孝心外包,找个冤大头帮他尽孝。
只可怜这个乡下女人!
如果不是这次找来,只怕一辈子就熬死在李家了。
而且,李胜利假冒烈士,这事必须升入调查处理。
“你放心,我会安排人调查。”胡厂长一脸严肃的说道。
“胡厂长......”李胜利忙要阻拦。
胡厂长严厉道:“你要妨碍调查?”
李胜利固然不想让人调查,但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事情说出来。
他思忖,还是私底下去找厂长解释更好。
“调查清楚之前,姜海棠同志先住在厂招待所里。”
胡厂长说完这句,转身就要离开。
“厂长同志,我没钱住招待所。乡下赚钱难,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赚工分四个人花,还要给瘫痪在炕上的婆婆买药,供小姑子和小叔子上学,真没钱。”姜海棠忙大声说。
胡厂长打量了一下姜海棠身上补丁摞补丁连原本颜色都看不出来的衣裳,心里的天平又斜几分。
李胜利对家人尚且如此,怎么能对其他人真心?
“姜海棠同志,你不用担心住宿费的问题,厂子里的招待所!”
胡厂长原本想让李胜利承担住宿费。
可事情没查清楚,李胜利怕是不肯。
“厂长同志,我虽然是乡下人,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白吃白住我做不出来。”姜海棠固执己见,语气坚决。
不是她执拗,而是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虽然多数人都同情弱者,可自立自尊的弱者,更能打动人心。
她必须站在道德制高点,让大家同情她的同时,对她高看一点。
胡厂长没想到,免费安排住宿,这位女同志还不愿意。
是个要强的女人,罢了,帮人帮到底。
这时候,一直站在外面的人走了进来。
“厂长,前两天赵主任说食堂缺人,可以让这位同志顶两天。”清朗的声音直击灵魂。
姜海棠抬眸看过去,眼前的男人一头清爽短发,五官深邃硬挺,浓密剑眉下一双眸子黑亮中带着冷峻疏离,抿着唇有些气场凌厉,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陆厂长,就按你说的安排。”胡厂长应允。
听到胡厂长称呼刚进门的年轻人陆厂长,姜海棠微微诧异。
眼前人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已经是厂长级别了吗?
“姜海棠同志,你先在厂食堂帮忙,抵消你的住宿费和伙食费,等待调查可行?”陆厂长征求姜海棠的意见。
“谢谢领导。”姜海棠鞠躬真诚地冲着两位领导道谢。
这时候,又来一个人进来,后面还跟着男娃孔顺安。
“姐姐,这是我妈妈,她是厂里的妇女主任。”
姜海棠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到胡厂长说:“刘主任,姜海棠同志你帮忙安顿一下。”
妇女主任刘红梅应下之后,胡厂长转身离开。
刘红梅拉着姜海棠,没有给李胜利一个眼神,转身就走。
“我叫刘红梅,是咱厂的妇女主任,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先去吃饭。”
李胜利瞧着胡厂长走了,又开始肆无忌惮,他伸胳膊拦住姜海棠。
“姜海棠,你非得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你乖乖回去,还能有个屋子住,不好吗?”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让开!”姜海棠瞥一眼李胜利,眼里都是恨。
她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恨意,让李胜利心生惧意,后退一步。
姜海棠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冷笑,然后大步离开。
刘红梅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胜利。
“李主任,人活着,得对得起良心。”
李胜利想辩解,又觉得这些人都不理解自己。
他错了吗?
不,他没错!
他是为了姜海棠好。
姜海棠一个没有父母亲人的孤女,要是和她离婚让她离开李家,岂不是要逼死她?
他是心善才愿意让姜海棠留在李家。
“你舍不得?舍不得追上去啊!”
梁素雅看到李胜利一直盯着姜海棠,气不打一处来,带着怨气推搡一把。
李胜利一个趔趄,才回过神。
参加婚宴的人都已经走了,原本热热闹闹的屋子,就只剩下了他和梁素雅二人。
梁素雅终于发作起来。
李胜利这才想起来,梁素雅还没安抚好呢,他忙卑躬屈膝讨好。
“素雅,你别生气......”
“别生气?李胜利,你老家有妻子,还骗我嫁你,我要告你骗婚。”
“素雅,你听我说,我这都是为了我们好,真的......”
不说这边李胜利是如何安抚梁素雅,只说刘红梅带着姜海棠朝着厂里的食堂走。
姜海棠说:“谢谢你,刘大姐,我来之前其实挺忐忑的,就怕,就怕你们都护着他。”
这话说得真诚,人总是会帮更熟悉的人。
可棉纺厂的人没有,他们的善意,姜海棠能感受到。
“妹子,我们的胡厂长是个非常正派的人,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姜海棠郑重地点头,全心信任的模样。
“大妹子,你和李胜利......”
姜海棠也没瞒着,痛快将自己与李胜利以及李家的事说了一遍,虽然其中有愤怒,但没有添油加醋。
至于知道李胜利活着的原因,只说是无意间听到婆婆和小叔子小姑子的话。
刘红梅唏嘘,这要是没听到,也不知道要被骗到什么时候。
二人很快到了食堂,刘红梅让大师傅给姜海棠煮面条,然后拉着姜海棠在角落里坐下来。
“大妹子,你真是个命苦的,咋就遇到这种事。不过你放心,厂里会给你一个交代。”
话虽如此,刘红梅也不能肯定会给李胜利什么样的处理。
十有八九,是让两个人离婚,李胜利给一点补偿。
她得去找厂长汇报下,多给姜海棠争取一点补偿。
这时大师傅已经端着一大盘的菜拌面过来了。
“这是今天晚上剩下的菜,虽然是剩菜,也是干净的。面是才下的,凑合吃点儿吧。”
大师傅是个五十来岁的秃头老头子,圆乎乎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
“谢谢您,我好些年没吃过这样的好菜好饭了。”
姜海棠哪有嫌弃的份儿?
这些年,她吃的都是稀糊糊,保证不饿死就行。
面条这样的好东西,轮不到她,就别说还有肉和菜。
“也是沾了李主任结婚的光,好些人去吃婚宴了,要不,可没这些个剩菜。”
大师傅随口说了一句,朝着后厨走去。
刘红梅怕姜海棠心里难过,忙握住她的手说:“大妹子,你别放在心上。”
姜海棠摇头:“刘大姐,我不放心上。”
语毕,姜海棠大口吃饭。
今天一天花了不少力气,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刘红梅看姜海棠认真吃饭,安心下来。
她起身去后厨找大师傅。
简单将事情说了一下,大师傅拍了一下大腿:“是我老头子刚才说错话了,这不是戳人心窝子!”
“她年龄不大却是个通透的,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以后在食堂,要您多照顾。张叔,就先走了。”
“这块鸡蛋糕你给她带上,让她晚上饿了吃。”
大师傅从木头柜子里拿出用麻纸抱着的鸡蛋糕塞给刘红梅。
刘红梅忍不住笑,这是当成道歉礼物了。
她没推辞:“那我就代替姜海棠同志谢谢您!”
到了招待所住下,姜海棠简单洗漱一下,躺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在纺织厂的第一个晚上,虽然是陌生环境,但姜海棠一夜好眠.
早上她赶到食堂,后厨已经一派忙碌景象。
一个中年略丰满的女人看到姜海棠要后厨,立即阻止。
“哎哎哎,你怎么跑后厨来了?还没到开饭时间呢,出去出去。”
“我叫姜海棠,是来食堂里帮忙的。”
姜海棠朝着里面看一眼,没看到张尚文,只能自我介绍。
听到姜海棠的名字,女人眼珠子转了转,夸张地笑了。
“你就是姜海棠啊,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可怜见的,遇人不淑。不过你放心,以后在食堂,我赵秀芳肯定罩着你。”
食堂有一个空缺,她正在上蹿下跳地想办法给娘家侄女谋这个岗位。
姜海棠来帮工几天,她昨天晚上就知道了。
这等于帮她侄女占位置,大好事啊!
一旁正在擦案板的姑娘发出了一声冷哼。
姜海棠顺声音看过去,正好看到她眼里的鄙夷。
赵秀芳脸上堆笑,指着地上的一箩筐土豆。
“小姜,你刚来,别的也不会,先把这些土豆皮削了。”
擦案板的姑娘将手中的抹布一把甩到灶台上。
“赵家婶子,你的活给别人干,张叔知道吗?”
姜海棠对这个直性子小姑娘很喜欢。
她性子直,也还是没有啥心眼子,和那些花花肠子九曲十八弯的人比不了,从来都喜欢直性子的人。
姜海棠笑着对小姑娘致谢,却遇了冷脸。
“我就是看不惯有些人的德行,不是为你。”
赵秀芳被落了面子,不乐意了。
“康小夏,我好几十岁的人,被你一个毛丫头指着鼻子骂,我得找人评评理。”
赵秀芳说着就往外窜,还不忘叮嘱姜海棠:“麻利点干活,这是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赵婶子,这机会你自己留着,我就不抢了。”姜海棠不轻不重地回怼。
重活一辈子,她不会继续委屈自己。
赵秀芳思忖姜海棠是乡下来的好欺负,开口想骂姜海棠不识抬举,但看到姜海棠看犀利的目光,怂了。
她一个正式工,被一个连临时工都算不上的乡下女人给骂了多丢面子。
张尚文回来的时候,正撞上赵秀芳。
差点被撞倒的张尚文张嘴就骂。
“赵秀芳,一天不骂你皮痒是不是?就知道躲懒,这世上还有比你懒的人吗?”
赵秀芳挨了骂,立即蹲下削土豆皮,嘴里语焉不详的嘟嘟囔囔。
其他人各自干活,显然早看习惯了。
姜海棠笑着和张尚文打招呼。
“会不会做馒头?刀工如何?”张尚文想着姜海棠的遭遇,语气和蔼了许多。
“花卷馒头都会,切菜也没问题。”
听到姜海棠说会做馒头,张尚文有心考验手艺。
“今天要做四百个馒头,四百个包子。”
姜海棠干活不含糊,立即洗手揉面,忙的飞起。
她揉馒头生胚的时候,双手齐动,不到五秒两个圆碌碌的馒头胚子就在手底下成型。
这一手,不要说唬住其他人,就连张尚文都大为赞赏。
“哎呀,是个手底下有些真功夫的。”
“师父,这是您从哪儿找来的,太厉害了。”
一个年轻小伙子啧啧两声,凑近张尚文低声问。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没出息?跟着我多长时间了,啥都不会。”
张尚文没好气的骂,小伙子忙退回去干活,不敢说话了。
姜海棠被夸,却只觉得心中苦涩。
上辈子,为了养活那一家子白眼狼,她到处打工,饭店后厨没少忙活,这都是日复一日练出来的。
馒头蒸上,接着包包子,姜海棠包出来的包子个头匀称、褶子均匀,十分漂亮。
切土豆丝,姜海棠更是将手中的刀耍到飞起,一个个土豆在她的刀下变成匀称漂亮的细丝。
“小姜啊,就你这刀工,去国营饭店也去得。”
张尚文只觉得一个早上,都没新鲜词汇夸这姑娘了。
只可惜,这闺女只帮几天忙!
要是她能留在食堂,自己以后可轻松了。
食堂缺人好些日子了,厂长说这次内部招工给食堂补充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来个好吃懒做的。
这闺女咋就能参加招考呢?
姜海棠埋头认真干着手里的活儿,一句话都不说,只管将活儿干的漂漂亮亮。
其他人间或小声嘀咕着姜海棠的八卦,赵秀芳好几次故意大声说给姜海棠听,姜海棠都没搭理。
谣言难以避免,想说就说吧。
反正达到目的她就会离开这里,流言伤不到她。
一早上过去,姜海棠的手艺让后厨的人对她另眼相看。
尤其是直性子又开朗的康小夏,已经和姜海棠很亲近了。
“海棠姐,咱俩年龄差不多,你比我厉害多了。”
“都是练出来的,熟能生巧,没啥技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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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厂长跑完六公里,满头大汗的他在家门口看到李胜利。
“李胜利,你找我有事?”
“厂长,我的事就不麻烦厂里了,您给我两天时间,我保证处理好,肯定不让姜海棠继续留在咱们厂里胡闹!”
李胜利举起两根指头谄媚地笑着保证。
他想了半晚上,决定送姜海棠回村。
这次回去,要给老娘叮嘱一番,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离开村子一步。
他在城里成家的事既然瞒不住,就不瞒了。
回去对大队里的人说,姜海棠没娘家,无处可去,许她离婚不离家。
这样大队里的人不光不会指责他,还得夸奖他有情有义。
以后,老家的一摊子交给姜海棠,他安心过自己的好日子就行。
胡厂长没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李胜利。
李胜利心里发毛,猜不出来胡厂长是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厂长,我真的冤枉,姜海棠是我娘给我定的娃娃亲,是封建糟粕,我一直反对。我和梁素雅真心相爱,愿意结成革命伴侣,应该表扬。”
“你打算怎么安排姜海棠同志?”
胡厂长深深地看了李胜利一眼,冷哼一声。
一句封建糟粕,就想改变他是个不负责任渣男的事实?
让他安排,他估计要成为迫害妇女的罪人了。
“厂长,姜海棠没有娘家,离婚没地方去,我虽然不想和她共同生活,也不能不考虑她的将来。”
李胜利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的看着胡厂长的脸色。
好在,胡厂长没生气。
李胜利知道这么说算是说对了。
“她以后继续住在我家,不收她房租。”
李胜利像是做了多大善事一样,骄傲得意。
胡厂长气极反笑。
算盘珠子,都蹦他脸上来了。
离婚不离家?怎么绝口不提家里老人让姜海棠照顾?
“这事还需要征求姜海棠同志的意见。”胡厂长说完打算回家。
“厂长,她一个乡下女人,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不用征求她的意见。”李胜利语气轻蔑。
胡厂长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李胜利。
李胜利对于他这位前妻的认识不够清晰啊。
人都找来了,他还想着拿捏呢?
“你今天去西平县采购棉花,赵德宇和李良荣已经在厂门口等你了。”
胡厂长话锋一转,安排工作。
李胜利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厂长安排不能不听。
但他没有直接去厂门口,而是去了食堂。
得让姜海棠知道,城里不是她应该来的地方,识相的自己回去最好。
张尚文看不上李胜利,没让他见姜海棠,李胜利只能带着满腹怨气离开。
他安慰自己,西平县不远,明天就能回来,再解决也不迟。
李胜利前脚刚走,梁素雅后脚就来了食堂。
姜海棠正在吃早饭,梁素雅美眸赤红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
“姜海棠,你要不要脸,在我们厂吃闲饭?”
虽然只一个晚上,但李胜利结婚原配找上门这事儿闹得很大,厂里很多人都知道了。
当事人找上门,这热闹不能错过啊!
“梁素雅,说话何必如此刻薄?姜海棠靠自己劳动换取餐食没什么不对。”
厂办的一名女同志听不下去了。
“韩知秋,她恬不知耻抢我男人,我还能对她笑脸相待?”
姜海棠看着年轻的梁素雅,上辈子她说的那些话再次在脑中回响。
“姜海棠,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知道我为什么不介意你存在吗?”
“你就是个下人,一个不要钱尽心尽力伺候老太婆的下人。”
“她现在死了,你也没用了,识相的快点滚!”
李家人恶毒,梁素雅也未必就是好的。
“我只是来找五年前就成婚的丈夫,你说我抢,合理吗?”
姜海棠冷静地陈述事实,可话里话外就是说梁素雅是小老婆。
梁素雅破防了,红了眼睛,恨不得撕碎姜海棠。
不管承认不承认,她都是李胜利后娶的,厂里的长舌妇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
姜海棠一日不走,她一日没法抬头做人。
“哎呀,小姜,人要有自知之明,李主任不要你了,你还赖在我们厂里算咋回事?”赵秀芳环抱手臂说风凉话。
“听婶子一句劝,早早回去,素雅人美心善,说不定还能在她家给你留个容身的地方。”
她并不是想帮梁素雅,而是为了报复姜海棠不给自己面子。
“赵婶子觉得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值得提倡?要是这样,我可要找个地方好好说道说道。”姜海棠似笑非笑地说。
“就是,赵大姐,人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一个中年女人开口指责赵秀芳。
赵秀芳当然不认,她立即回嘴。
“我也是好心,听说姜海棠娘家没人,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的,可活不下去。”
“为她好,让原配在小妾手底下讨生活?”有人不屑的冷嗤。
梁素雅听到原配和小妾的字眼,忍了许久的泪水也再止不住的落下来。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怎么大家都不同情她,还给姜海棠这个贱人说话?
“梁素雅,你破坏了姜海棠同志的婚姻,应该向她道歉。”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忽然就有好几个人要求梁素雅道歉。
梁素雅没想有人向着姜海棠。
她盯着众人看了好一会儿,哭诉:“你们,你们竟然都帮着一个外人,帮着一个乡下人,我们才是工友!”
“梁素雅,伟人都说了,工农是一家,你口口声声乡下人,是歧视农民姐妹?”
梁素雅恶狠狠的瞪着姜海棠,如果眼神能杀人,姜海棠能死一百回。
“姜海棠,你该死,你怎么不死在乡下,跑城里来害我。”
“我没害你,害你的是李二狗。”
相对于梁素雅的歇斯底里,姜海棠淡然很多。
“你一个乡下女人懂什么?我和李胜利自由恋爱有结婚证,你是封建包办婚姻,啥都不是。”
纺织厂很多职工都是包办婚姻,听梁素雅说包办婚姻啥都不是,这些人有危机意识了。
自由恋爱了不起?
自由恋爱就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了?
这些女人开始担心自家男人也以包办婚姻为由,找个小的,她们上哪儿说理去?
歪风邪气坚决不能助长,必须坚决打击。
这些没有结婚证的女人开始指责梁素雅。
梁素雅伸手就想抽姜海棠耳光,没想到,姜海棠先下手一个耳光甩出去。
“梁素雅,你也是受害者,何必针对我?这一个巴掌是教你做人!”姜海棠摸着粗糙的手,冷冷地说。
梁素雅捂着挨打的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姜海棠。
李胜利说,姜海棠是用十斤豆子换的下人,该一辈子伺候李家人,她怎么敢动手?
“你一个买回来的下人,不尊重主子,还敢打我?”
心里这么想,梁素雅没管住嘴,竟然这么说出来了。
等她发现不对,已经来不及了,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主子?下人?那我该叫你一声大少奶奶了?”姜海棠冷嗤一声:“梁素雅,全国解放的时候,把你们家遗漏了?”
梁素雅彻底慌了:“我没有,我没说......”
这时候,一个清冷如山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梁素雅同志,你的思想很危险!”
进门的正是陆良辰,他深邃的眼里带着薄怒盯着梁素雅。
“下午去政工科汇报思想!”
梁素雅不满,可她害怕冷冰冰的陆良辰,只能咬着嘴唇认下。
离开前,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姜海棠。
“姜海棠同志,我们厂对职工的管理没做好,让你受委屈了。”陆良辰诚恳说。
“陆厂长您客气了,个别同志思想问题,不怪厂里。”姜海棠不卑不亢的回答。
厂里的领导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不少,李胜利不做人,梁素雅欺负人,她怪不着领导。
陆良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眼睛亮亮的,像黑夜里的星星,纯净美好。
陆良辰轻轻点头,仓促转身将手中的饭盒交给张尚文。
“我晚上回来会迟一点,劳烦您帮忙打饭。”
张尚文应下。
陆良辰转身离开,在场的人竟没有一个敢说话。
陆良辰离开,赵秀芳又活过来了,还想得吧几句。
她才张嘴,就被张尚文骂了。
“赵秀芳,懒死你,这些活等着我干?”
赵秀芳嘟嘟囔囔地干活去了,走之前送给姜海棠一个白眼。
“你们也是,没事干?吃完饭赶紧去上工,聚在食堂干啥?”
众人各自散去,张尚文压低声音说:“闺女,别人的话不用放心上。”
来自陌生人的关心,让姜海棠心中一暖。
“您放心,张叔。真把别人的话放在心里,这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李胜利是个糊涂蛋子,梁素雅我瞧着也不是个好的。不过你放心,我们纺织厂好人肯定多。”
听张尚文这话,姜海棠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相信纺织厂的人都和张叔一样心善。”
梁素雅哭哭啼啼跑出去,并没有自己家,而是跑到了二叔梁和平家。
梁和平是厂里的工会主席,手中没有太大实权,但好歹是领导层。
二婶李大妮看到梁素雅哭着冲进来,板着脸放下手中的饭碗。
“你怎么来了?”
这个侄女,以前看着还不错,聪明嘴甜,她挺喜欢,可最近干的这是什么事儿?
找个男人,是有老婆的。
不用听都知道,外面肯定说梁家闺女当了小老婆,她没脸见人了。
梁素雅太难过,忽略了李大妮眼里的厌恶。
“二婶,二叔,你们得帮我,帮我把姜海棠赶回乡下去,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梁和平看着梁素雅哭,心疼了,起身拍拍梁素雅的肩膀安慰。
“你别哭,这事儿我想想。”
自家男人这么对侄女儿,李大妮不乐意了。
“还不是你识人不清?为你的事,我都没脸出门。”
“二婶,胜利说姜海棠是买的下人,等他回来就让姜海棠回乡下照顾家里。”
“梁素雅,你脑子被驴踢了?现在是什么时代?你敢说姜海棠是下人?”
梁和平被这句话给吓坏了,额头上一缕支援中央的长头发惊惧之下掉下来,露出脑袋上的地中海。
“我......”
梁素雅慌了,更不敢说自己已经被陆良辰要求去政工科汇报思想。
“二叔,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你结婚前是不是就知道李胜利乡下有婆娘?”梁和平怀疑的问。
梁素雅忙摇头:“二叔,我真的不知道。”
“你先回家去,这些天低调一点,别惹事。”
送走梁素雅,李大妮嫌弃的朝着她的背影啐一口。
“他爹,梁素雅的名声毁就毁了,可不能连累茹雅。”
“这事儿闹到胡厂长跟前也就罢了,陆良辰这个煞星也盯上了,可不好办呐。”
“李胜利这王八蛋,以前看着老老实实,谁知道是个一肚子坏水的。”李大妮气呼呼的骂。
要是连累茹雅的名声,看她不撕了他的皮。
刘红梅今天外出,晚上回来听说梁素雅去食堂闹了,急忙赶过去。
她到食堂的时候,张尚文正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哼唱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曲子,惬意的不得了。
“哎呦,您老人家安逸。”刘红梅打趣道:“明天不蒸馒头?”
张尚文这个人看着随和,可性格有些别扭的地方。
他总嫌弃后厨的人和面和不好,耽误第二天蒸馍馍,每天晚上都亲自和面发面,不假他人之手。
“交给海棠这闺女了。”张尚文笑容满面。
刘红梅吃一惊,张尚文这小老头这么相信姜海棠?
“您能放心?”
“这闺女本事大手艺好。你说,能不能把这闺女留在食堂?”
“这事儿得领导们决定。”刘红梅朝着上面指指。
张尚文点头表示明白。
“李胜利这个缺德玩意儿,想着让海棠去乡下继续伺候一大家子人。”
“欺负人放明面上,我老张还敬他三分。坑人还要摆出为人好的样子,不就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说啥部队里出来的,真是侮辱了这俩字!”
张尚文这一番话,深得刘红梅的心。
“叔,海棠啥意思?”刘红梅担心姜海棠犯傻。
“肯定不同意,我有这么贱,继续当下人?先辈流血牺牲让我们能站着,我不能自己犯贱跪下。”
姜海棠正好从后面出来,硬气的回了一句。
刘红梅放心了,不是个傻的。
“妹子,说得好。离开李家你有啥打算?”
“有啥打算?”
姜海棠沉默了。
现在才1974年,不像八十年代,可以做点小生意啥的养活自己。
她还要好好想想。
刘红梅和大师傅都看出姜海棠的为难,二人面面相觑。
“海棠啊,你先安心在食堂里干着,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张尚文劝道。
“张叔,谢谢您。”姜海棠勉强笑笑回答。
张尚文安慰两句,寻个理由去后厨了。
“妹子,你们要是离婚了,你有啥要求吗?”刘红梅问。
“这几年,李胜利一毛钱没给过家里,一家子都靠我养活,我不能白白付出,他得给我把我花的钱补上。”
刘红梅点头,果然是个脑子清楚的。
姜海棠回到招待所躺在床上,脑子里纷纷扰扰,像是有马车跑。
以后该怎么办?
她没娘家,也不能留在李家。
就算大队给她单独立户,一个女人,日子难。
思前想后,翻来覆去,姜海棠越来越清醒了。
没想到,就算重生回来,她的人生依旧充满苦难。
既然睡不着,她起身去招待所前台,打借一本书或者报纸看。
打开门,被门口站着正打算敲门的两个人吓一跳。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姜海棠没见过。
“你们是?”
“我叫梁和平,是厂里的工会主席,这是我妻子。”梁和平背着手,拿腔拿调的说。
听到是厂里的工会主席,姜海棠请二人进门。
“姜海棠同志,我开门见山说,你这几天在厂里闹产生了很不好的影响,我不得不上门找你。”
姜海棠正在给二人倒水,听到这话,顿住了。
她将杯子和水壶放下,目光如炬看着梁和平。
“梁主席,您是领导,应该清楚事情始末。”
“李胜利是厂里的骨干,不能有任何瑕疵,更不能让任何人毁了他。”
“瑕疵难道不是立身不正的缘故?没人想毁了他,是他自己毁了自己。梁主席,你我话不投机,请回吧。”
“果然是没有教养的乡下人,得不饶人。”
李大妮嫌恶的看着姜海棠,像是看到了恶臭的垃圾。
“姜海棠,要是闹过头,李家你都留不下,你可要想清楚。”梁和平威胁。
“不敢劳烦您多管闲事,我相信,这世上有说理的地方。”
“姜海棠,你坚持要破坏生产?”梁和平气急败坏的说。
陆良辰好整以暇站在房间门口。
“我竟不知,受害人维权在梁主席的口中成了破坏生产。”
陆良辰穿着军绿色短袖,环抱手臂站在门口,他身姿挺拔,有力的肌肉线条逸散着澎湃的力量,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格外有安全感。
姜海棠的心忽然就安定了。
梁和平心急,这煞神怎么跑到招待所来了?还将他这些话听个正着。
“陆厂长怎么过来了?这点小事,我处理就行了。”
梁和平仗着自己是老人,职位也不低,先夺人声。
“你处理?”
陆良辰语气淡漠,声音像是覆了一层冰。
梁和平想解释,陆良辰却看向姜海棠。
“姜海棠同志,明天早上厂里会做出初步处理,胡厂长委托我征求你的意见。”
梁和平额头冒汗,这么快出处理意见?
李胜利还在外面出差,回来最早也到明天下午了,可怎么办?
姜海棠看着梁和平两口子,不说话。
陆良辰秒懂。
“我们去外面说。”
梁和平憋屈,却又不能发火。
他名义上是厂里的三把手,但没实权,实际地位比陆良辰低太多。
姜海棠跟着陆良辰就走,梁和平夫妻对视一眼,跟着出门。
陆良辰在楼下找了开阔的地方站定。
梁和平想凑近听听,陆良辰冷声开口:“过来吃酒席?”
梁家两口子赧然,愤然离开。
“梁和平是梁素雅的二叔,他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陆良辰主动解释。
姜海棠了然,难怪对她这样的态度。
陆良辰一双清朗的眸子看向姜海棠,闪着星光。
他怀疑过姜海棠别有居心,昨天晚上连夜让人调查,还顺手打发李胜利去西和县。
但调查结果显示,确实是李家人的问题。
“姜海棠同志,经调查你所说属实。厂里的意思让你们离婚,给与李胜利处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什么要求都可以说?”姜海棠迟疑问。
“是!只要不是太过分,厂里尽量对你给予补偿。”
“陆厂长,李胜利假死,我挣钱养活李家三口人,一个月让李二狗给我补贴十五块钱,应该合理吧?”姜海棠有点忐忑的问。
陆良辰点头:“很合理。”
他看着姜海棠,虽然受委屈了,但并没有胡搅蛮缠,只合理争取利益,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人。
失去这个女人,李二狗以后肯定会后悔。
“李二狗一个月工资六十五块。”陆良辰忽然说。
姜海棠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
看着姜海棠呆萌的样子,陆良辰嘴角划过轻笑。
“真傻,你可以提高要求。”
姜海棠立即笑眼弯弯的道谢,认定陆厂长是个大好人。
“陆厂长,我本来不该和厂里提要求,但您也知道我的情况,回村只怕没活路。”姜海棠扭着手指,不好意思的开口。
“你想要工作?”
“不是,不是,我就是听说厂里最近要招工,能不能破格给我一个考试的机会。”
姜海棠一直在观察陆良辰的表情。
他眉头微拧,若有所思的看着姜海棠。
姜海棠是乡下来的,充其量就上过扫盲班吧?
参加考试,能考上吗?
“你可以要求厂里给你一个临时工的位置。”陆良辰提醒。
姜海棠很意外。
这个年代工作有多难找,她不是不知道。
就算临时工,也不知多少人争抢,怎么能轮到自己?
“张尚文找厂长说的,让你留在食堂当临时工。”
陆良辰原以为是姜海棠求张尚文,可她似乎不知道。
姜海棠心想,这人情欠大了,她和张叔不过刚认识,这份恩情如何报答?
“你想参加招考,还是当临时工?”陆良辰追问。
“先入职临时工,再参加招考。”张尚文乐呵呵的大嗓门传来。
陆良辰无奈的看着张尚文。
“只能选择其一。”
“谁规定厂里的招考只能家属参加,临时工不能参加?”
呃......
陆良辰一噎,好像没说不可以。
倔老头还会找漏洞了!
“那就这么定了!”陆良辰说。
“得嘞,从明天开始,海棠你就是我们食堂的临时工了。”
张尚文笑的那叫一个慈眉善目。
“张大叔,谢谢您!我以后会报答您。”
“也是看你是个好的,要不然老头子才懒得开口。明天记得早点上班,老头子还指着你呢!”
“张叔,姜海棠同志手续没办,明天得先回村办手续。”陆良辰提醒。
“果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两天能办好手续吧?”
“可以。”
姜海棠激动的浑身轻颤,这天大的惊喜真的落到自己头上了?
“陆厂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估计李家没好人,劳您安排人陪着海棠走一趟。”
能瞒着这么大的事儿,可见李家人心术不正,防备着点准没错。
陆良辰原本想说他想多了,但看着姜海棠那明显营养不良的样子,改了想法。
“这事我安排。”
陆良辰和张尚文一同离开,姜海棠脚步虚浮回招待所。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躺在床上,用了许久才平复心情的姜海棠终于踏实睡去。
她知道,未来有指望了,真的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迷迷糊糊中,姜海棠听到有人大力拍门。
睁开眼睛,天还没亮。
谁这么不讲武德,大半夜打扰人。
以手为梳捋捋头发,穿好衣服,姜海棠打开房门。
门口赫然是李胜利。
李胜利看起来憔悴不堪,脸上带着狰狞,目光凶狠,像是要杀人。
不待姜海棠后退,李胜利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姜海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非得毁了我吗?毁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得到消息,厂里要给他处分,剥夺他三年内的提拔机会,他连夜回来。
都是这个女人,都是她!
她如果不找来,一切都不会发生。
姜海棠虽有力气,可到底是个女人,又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李胜利掐着脖子,挣扎不开,脸很快就涨得通红。
“李二狗,你要杀我灭口吗?”姜海棠挣扎说出一句。
李胜利赤红着眼睛,真想掐死姜海棠。
只要这个女人死了,一切就回到正轨了。
可这是招待所,杀了人,他走不了。
他最终还是一把将姜海棠甩到墙上。
姜海棠后背撞到墙上,剧痛传来,她强忍疼痛,立即向后退去。
“贱人,你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我家收留你,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要毁了我!”李胜利咬牙切齿。
“李二狗,你到现在都没觉得是你自己毁了自己?”姜海棠忍痛说。
从部队退下来的时候,他是带着功勋的,只要他没有生歪心思,一切不会发生。
“姜海棠,你要钱,我给你,你必须回乡下。”
“李二狗,我回去与否与你无关。我们解除婚姻关系,就是陌生人!”姜海棠掷地有声的说。
“姜海棠,你敢继续留下,老子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
李胜利咬牙切齿撂下狠话。
姜海棠不怀疑李胜利是真的想弄死自己。
可她都是已经死了一回的人了,怎么会怕?
大不了鱼死网破!
“我等着你,李胜利,我要下地狱也得拉上你!”
姜海棠趁着李胜利不察,一把将他推出去,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李胜利用力砸门,姜海棠死死顶着门。
这边的动静把服务员惊动了。
李胜利在服务员的呵斥下离开。
临走之时,他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总有一天,他要弄死姜海棠这个贱人。
姜海棠确定李胜利离开,才敢出门。
张尚文原以为姜海棠今天不来了,正在骂骂咧咧督促赵秀芳,姜海棠来了。
“你今天不是要回去,咋还过来了?”张尚文上演变脸绝技。
“来吃白饭了呗,毕竟,咱们厂里伙食好,多吃一顿算一顿。”赵秀芳阴阳怪气地说。
“一天干活不积极,阴阳人一套一套显着你了?”张尚文没好气的骂道。
“张叔,我忙完早饭再走。”姜海棠没理赵秀芳,笑着对张尚文说。
老头子对她好,她也要对得起老头子的照顾。
“行,你先把馒头蒸上,面我弄好了。”
赵秀芳冷哼了一声,扭着丰满的腰肢走了。
康小夏凑近姜海棠问:“海棠,你要回去了吗?”
“嗯,今天回去。”姜海棠看了一眼周围,没人关注这边,才说:“明天回来。”
康小夏显然没明白姜海棠的意思,只以为姜海棠是要回去配合调查。
“海棠,你的脖子怎么了?”忽然,康小夏发现姜海棠脖子上的掐痕。
“李二狗堵门想掐死我。”
事到如今,姜海棠也不怕将李二狗得罪的更深。
“畜生不如,心肠歹毒。海棠,你要小心他。”
姜海棠点头:“我知道。”
两个小时后,职工大会召开,李胜利意图掐死姜海棠的事,也传到了领导们耳朵里。
目前只调查清楚李胜利和姜海棠事实婚姻关系,其他问题还在进一步调查。
厂里原本决定让二人离婚,李胜利给予姜海棠补偿,对李胜利给予警告处分,三年不得提拔。
但李胜利意图报复,加重处罚,降职为副主任。
听到要一次性补给姜海棠一千五百九十块钱、八十斤粮票、四十尺布票以及其他票据若干,梁素雅气的眼睛都红了。
这也就算了,这个贱人还成了厂里的临时工!
她以后要天天看着姜海棠这张讨人厌的脸。
她恶狠狠的看着姜海棠,攥紧拳头。
“姜海棠,你怎么这么恶毒,你一辈子见过一千五百九十块钱吗,就敢开口?”李胜利在会场外面堵住姜海棠。
“李二狗,那是我应得的。”
说完话,姜海棠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李胜利,钱和票给了她,我们以后怎么过?”梁素雅哭着问。
李胜利看向姜海棠的眼中更加阴鸷。
要钱是吗?
也要看看有没有命花。
陆良辰本来安排刘红梅陪姜海棠回去,因为姜海棠差点被李胜利掐死,临时决定自己同去。
三个人坐着吉普车到清水沟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多。
他们没有去李家,而是找到大队长赵志坚。
“海棠,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李秋兰天天烦我,说你跑了。”看到姜海棠,赵志坚不悦开口。
“大队长,这位是金城纺织厂的陆厂长,这位是妇女主任刘主任。”
姜海棠没有回答赵志坚的话,而是介绍了一下陆良辰和刘红梅。
纺织厂来人调查过李二狗的事,虽然隐蔽,但他作为大队长,还是知道了。
人不是都走了?怎么又来了?
而且,来的还是厂长级别的。
看着陆良辰不过二十几岁,赵志坚更谦卑了。
这个年龄到大厂里当厂长的,能是一般人?
“你好,厂长同志,主任同志,二位同志先到家里喝口水,咱们慢慢说。”
赵志坚忙在衣襟上擦擦手,才伸手和二人握手,带着一点谄媚发出邀请。
“那就打扰大队长了。”
赵志坚原本出于礼貌邀请一下,没想到陆良辰就这么同意了。
等到自己家的时候,赵志坚还觉得做梦一样。
他脚步虚浮的给陆良辰和刘红梅倒了水,却看到姜海棠还跟着。
赵志坚板着脸训斥:“你怎么还不回家?一走三天,不像个样子!”
“大队长,今天我和刘红梅同志来你们大队,有两件事需要你们大队配合。”
陆良辰清清嗓子,赵志坚顾不上姜海棠了。
“厂长同志,您尽管安排,我们一定配合。”
大队长激动,厂长来他们大队莫不是要招工?
但只一瞬,他就歇了这个心思。
“你们大队的李二狗假死冒充烈士,与姜海棠同志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在城里结婚,造成十分恶劣的影响。”
陆良辰也不说废话,直接开口切入正题。
赵志坚一个趔趄,站不住了。
李二狗假死冒充烈士?他咋听不懂呢?
“领导,李二狗咋了?他不是已经牺牲了?”
“李二狗没死。我们今天来是为了解决他和姜海棠同志的婚姻问题。”
“他们两人没有领证,只能请你们大队出具证明,解除二人婚姻关系!”
陆良辰说着,拿出一张李胜利签名的材料交给赵志坚。
赵志坚文化水平不高,但上面写的字能看明白。
他眨眨眼睛,一遍遍看,还是不相信。
“领导同志,您没开玩笑?”赵志坚干裂的嘴唇嗫嚅好一会儿,终于问出一句。
“李二狗没死,还有工作当官了?”他的声音是颤抖的。
“嗯!”
陆良辰言简意赅的回答,冷硬分明的脸看不出情绪。
赵志坚想不明白了,李二狗活着还当官了,这是好事啊,咋就装死丢下一家子人不管?
一家子人姜海棠这小媳妇养着,是不是男人?
他怜悯的目光看向姜海棠。
这娃纯良,对吴秀云那个瘫子比亲娘还孝顺,对李秋兰和李三娃,也当成亲弟亲妹一样爱护。
这些大队里的人都是看得见的。
现在,李二狗要和她离婚?
“海棠,你真要离婚?”赵志坚迟疑好一会儿才问姜海棠。
“李二狗在城里娶媳妇了。”姜海棠避重就轻的回答。
离婚是她所愿,可不能是她提出来,这个罪名必须李二狗背。
叹一口气,赵志坚说:“叔给你开证明。”
赵志坚拿出证明写起来。
公章戳下去前,赵志坚又将手中的章子放下。
“海棠啊,离婚了,你去哪儿?”
离了婚,就不算他们村的人了,得迁户口。
就算大队里留下她不用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以后的日子也没法过。
她以前是烈士遗孀,别人不欺负她,可以后......这日子要咋过呦。
大队里那些个老光棍们......大队长都不敢继续想下去。
“大队长,劳烦您再开个转户口的证明,转到纺织厂。”刘红梅说。
“离婚了,转纺织厂不好吧?”赵志坚更加迟疑了。
李二狗城里又娶媳妇了,海棠这闺女去了算啥?
总不能两个女人一起生活吧?
“没事,您只管开证明。”刘红梅说。
赵志坚看看陆良辰,见厂长没反对,他也不迟疑的开证明戳公章。
很快,两张盖着鲜红公章的证明到了姜海棠的手里。
“海棠啊,你要有啥困难就回来,虽然你不是咱大队的人,可我们看着你长大的,咋也能让你在大队里落户。”
了不起抓紧时间让自家婆娘给她找个人家嫁出去。
姜海棠不知道大队长心里的弯弯绕,她拿着两张纸,只觉得浑身轻松。
终于,摆脱了上辈子的命运。
“赵叔,感谢您这些年的照顾,要是没您,我这些年的日子会更难。”
赵志坚是个很正直的人,这几年对她和李家也照顾颇多,她心存感激。
“你这娃,客气啥。”
“我们走吧!”陆良辰看事情办妥了,起身说。
赵志坚忙开口:“领导同志,这会子回市里赶不上,要不今晚就住我们大队?”
陆良辰看看天色,到市里肯定不可能,但可以赶到县里。
留在大队,他不安心。
“我们连夜回去,就不叨扰了。”
陆良辰看着赵志坚还算顺眼,语气也多几分客气。
赵志坚诺诺应下,送几人出门。
还没上车,姜海棠被人拉住了。
“好你个姜海棠,一走好几天不回家,是不是外面有野男人了?”李秋兰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扯着姜海棠,说的极其难听。
家里少了姜海棠,李秋兰这两天被磋磨的都要疯了。
她刚才听人说看到姜海棠去了大队长家,急急忙忙过来找人。
看着姜海棠脸上淡淡的笑和干干净净的衣服,李秋兰恨不能从姜海棠身上撕下一块肉。
贱人,不干活跑出去浪,看她怎么收拾她。
今天就让大队里的人都知道,姜海棠不守妇道!
刘红梅蹙眉看着眼前年龄不大,但说话难听的姑娘,大开眼界。
这姑娘眉眼与李胜利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兄妹。
果然,都不是好人。
姜海棠扬手一个巴掌扇在李秋兰的脸上。
李秋兰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海棠:“姜海棠,你敢打我,我哥是烈士!”
赵志坚听到李秋兰这句话,皱皱眉头。
之前传言李二狗牺牲,虽然没证明手续,但大队里对李家人很照顾。
可今天他才知道,李家人知道李二狗活着,不光不报告,还不断以李二狗牺牲向大队索要好处。
这笔账,他记下了。
“李秋兰,我拉扯你长大,和你娘没差别,管教你有什么不对?”
“而且,你哥真牺牲了?”
闻言李秋兰不由心慌。
她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她哥没死,好好的活着,还有了工作当了官。
要不是为了瞒着姜海棠这个贱人,她早就可以去城里享福了。
姜海棠怎么会知道?
眼睛乱转的时候,她正好瞥见陆良辰。
刚才只顾和姜海棠闹,都没看到姜海棠身后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姜海棠,你居然带野男人回来,对得起我哥吗?”
虽然口中喊着野男人,李秋兰的目光却不由黏着陆良辰。
这男人太帅气了,虽然冷冰冰的,可真的帅啊,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那脸颊,多完美啊!
要是能跟着他,这辈子就值了。
“住嘴,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说话太难听了。”赵志坚慌忙骂道。
李家这姑娘,年龄越大越没教养了,还攀扯到她哥的顶头上司。
得罪了眼前这位,他哥以后都没好日子了。
他想提醒,又不敢。
李秋兰不知道赵志坚心里所想,只觉他偏帮姜海棠,更生气了。
“大队长,姜海棠不守妇道,你还护着她?大队长,你要为我们家做主啊!”